「喂?」

終於,話筒內出現了她的聲音,我的手臂頓然起了雞皮疙瘩。難道是電話收訊的問題?她的聲線怎麼充滿鼻音,就像剛哭過一樣。還是,她真的哭了?為誰而哭?會是為了我嗎?「喂?找誰啊?」話筒中的她繼續問:「喂?有人嗎?」

「喂!阿芝!」我怕她會掛線,即時應道:「是我!」

「阿杰,是你……」聽到我的聲音,阿芝卻猶豫了,彷彿一隻聽到人類腳步聲,嚇得快要拍翼飛走的小白鷺。「對啊!就是我!」我用上最積極的語調:「阿芝,我跟你說哦,我有一個關於麵包的問題想拜託你—」「杰。」未等我說完,阿芝已硬生打斷:「我不是說了嗎?你不可以再打電話給我了。」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在惱我,大概只是洗手間又被她家裏菲傭佔着、或是電視缺乏有趣節目、或只是吹風機壞了,反正遇着麻煩事,而我只是恰巧打來而已。阿芝性格本來就有點急躁,這些我都知道。

「嗯哼,不,阿芝,我有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想拜託你問你爸。你爸以前不是荃灣開麵包店嗎?那他一定知道!是這樣的,你知道吞拿魚包吧,你有吃過對吧?以前我不是常會買給你吃嗎?反正吞拿魚包上面總會有點白白的東西,類似某種液體的凝固物,卻不像沙拉醬,也不是牛油,更不像芝士。我有告訴過你嗎?從小到大我都特別討厭這白白的部分,每次要吃吞拿魚包,我都會把它偷偷咬掉—」

「杰,這樣是不成的。」阿芝又再次打斷我的話。

「慢着,我還沒說完呢。你知道我爸媽都特別討厭人家浪費食物。所以當他倆見到我把那白色鬼東西咬掉時,都會痛罵我一頓呢!」「我不想聽。」阿芝聲音充滿疲倦:「我已經告訴過你很多遍,你真的不可以打電話給我了。」「為甚麼不可以?」我頓了一頓,嘗試解釋給她聽:「不,阿芝你聽着,我現在可是說吞拿魚包上的那顆白色油脂。我認為它們的存在理由很奇怪,你知道,它們又不是椰撻那種罐頭櫻桃般是點綴。啊對了,你知道威尼斯貢多拉的船夫嘛—」

「杰,我們已經分手了。」

阿芝突然說:「杰,請你別再騙自己了,好嗎?我已經很努力,你知道我每個禮拜都跟小美她們去學習沖咖啡,星期六也會跟麗詩她們去做高溫瑜伽。這些你都看到嗎?我實在是很努力的去move on!阿杰,就當我求你,你也可以嘗試去move on,學習過新的生活好嗎?」

「你都去那裏學沖咖啡?」我不禁擔心,皺起眉頭:「是上次何文田的那家烤焙教室嗎?你知道,那個姓陳的導師是個敗類,連四十幾歲的女人也都抽水,我看報紙都知道他的暴行了。」

「我不會告訴你!想也別去想!」阿芝搶着說:「陳sir的事,我希望你也別再提了,把你自己弄上C1也不是甚麼好玩的事情。你老闆那天剛巧沒見到,那是你好運。你根本沒有概念,我之後花了多大心力才跟烤焙教室那邊賠罪!」「好,那次算是誤會,可能是我們的意見不合吧。」我大方應承,反正這種事以前常有:「阿芝,我這次打給你的原因你聽懂了嗎?我是說關於吞拿魚包上的—」

「夠了!」

阿芝突然大叫,即使隔着電話,我還難免嚇一跳。

「我們分手已經整整一年,陳永杰,你長大好不好!每兩個星期便打來說些胡裏胡塗的話,上一遍是甚麼亞馬遜森林,然後再上一遍又甚麼含羞草!還有那次的茶餐廳,我多希望你真給那群侍應活活揍死!你到底想我怎麼樣,你為甚麼硬要找藉口打來,你為甚麼不可以放過我?」

(待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逢周六、日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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