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雜念太多

不一定作家就能寫雜文。很多小說家都不寫雜文,他們一輩子只專心致志經營小說,很多時候還是動輒幾十萬字,一寫好幾年那種。對他們來說,寫短篇小說已經是極限,因為他們覺得難得找到一個好題材,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浪費掉,不拿去衍成長篇?

恩師董啟章和好友漫畫家陳某就是當中表表者。陳某常跟我說,很佩服我隨時能夠找到那麼多題材寫專欄,對他來說,要想那麼多點子很辛苦,戰線開了又開,真不明白我們這些寫雜文的人腦子是怎麼構造的。

也許這就是藝術家和非藝術家的分別。藝術家自有一種耐久的專注,一輩子把所有心力全用來雕琢一件作品,因為他們明白,要留芳百世,只消一件作品已經足夠。難得找到好的材料,不用來煮一道最花心思時間的大作,一魚四吃,內臟還拿來炒飯,怎麼可能?

雜碎不是每個人也喜歡炒的,也有不少人不屑為之。不一定花心才能寫得出雜文,可我還是相信,像我這種雜念太多的俗人,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好發議論,定力不足,常常胡思亂想,善感又多感,寫雜文最適合不過。

擅短未必擅長,小說寫得好,不代表雜文一樣精彩。世上有多少個魯迅?平心而論,金庸的小說寫得太好,相比之下,雜文實在不是那回事。韓寒的雜文辛辣精彩,可是小說,卻是徒具小說形式的散架雜文,然而又沒有他雜文的精闢尖酸。要是有人說他愛讀金庸的雜文,或者韓寒的小說,我總是以一種不是老饕的門外漢眼神揚一揚眉。

王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