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回憶總是自欺

有學生因為升學問題找我傾談。她說母親很想她讀商科，因為聽說出路比較好，而她喜歡寫作，想進中文系。她的哥哥成績很好，父母給她的壓力同樣大，她害怕逆父母的意思，怕得不到父母的支持與肯定，然而她卻是喜歡寫作的，因此，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有真正喜歡做的事，卻遲遲未敢下決定，怕失敗，怕吃苦，怕自己的勇敢只換來眾叛親離、怪責她鹵莽衝動的下場，然而要是順從父母的安排呢，卻根本毫無興趣，也不可能讀得快樂……她說她很煩惱，最好甚麼都不用想，回到小時候最好。

我說，每個人總會不自覺美化了往昔，粉飾了回憶。你覺得十年前自己只有六、七歲的時光最無憂最快樂，那是因為回憶已經把當中一切冗長與煩憂都過濾掉，沒錯那年紀的你不必為了升學和選科的事煩惱，可是你也忘了，那年紀的你一樣有着那年紀無法面對的煩惱，像因為買不到想要的玩具而覺得所有人都不愛你了，像你妒忌父母總是比較疼你的哥哥姐姐或者弟妹，像你每次被老師叫你站起來答問題，你已經嚇得口震腿軟，像你因為那次測驗低於八十分，只是低於八十分而已，你已經覺得世界末日了回家一定被罵死了、你的世界已經毀滅崩潰了……這些，你還記得嗎？

成長就是能力愈大，煩惱愈大的越級挑戰。總有你在這階段覺得負荷不了的抉擇和煩惱，然而我相信，要是你堅持向前走，十年後回望，你一定也會羨慕十來歲那個只為選科煩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