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大驚小怪的必要

很多作家寫了一段日子，忽然開始不再好看，也許因為他已經發了達上了岸，又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失去當初風格與特色，跟以往不再一樣了。

然而更致命也更常見的原因，卻在於其童心與熱情已經不再。當寫到一定年紀，人就漸漸變得沉穩成熟，開始悔其少作，為年少時的大驚小怪與大吵大鬧汗顏，彼時那麼膚淺，怎可能如此不害臊拍案大罵？當你擁有一定的讀者群與地位，當你不小心摔過幾次跤，人就開始謹慎起來，明白獻醜不如藏拙，加上人已無當初那種初生之犢的狠勁與特立獨行，漸被江湖規矩約束，有些話也不便說明，於是就漸漸和稀泥起來了。

然而讀者喜歡你的文章，很多時候就是喜歡你少不更事，喜歡你大驚小怪。沒錯觀點與角度可能不夠成熟，然而坦率直接，不造作，卻也是一種難得的討喜。到後來技巧漸漸成熟，視野開始擴闊，反而很多原本理所當然的就變得不再那麼篤定，無法再像以往那樣一往無前了。

是故不論寫作與做人，如果想活得順遂長久，的確是有必要讓自己變成老油條；然而愛看戲的人要的卻不是這些。他們愛看人碰釘子，愛遠觀無視規則的搗蛋鬼，更愛說出他們心聲的遠吠。

當我們對發生在身邊的事情失去大驚小怪的好奇與熱情，不論做人還是寫作，大可乾脆宣布死亡，接下來已經是人云亦云的行屍走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