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地板顫動,妮可抬頭看着那逐字下降的紅色層數,思緒同樣被拖拉至腦袋底層。一段早已被自己強制遺忘的恐怖記憶,此時如決堤般湧出……
「是你害死我老婆!是你害死我的寶寶!」
咒罵褪去,妮可忽地聽到一陣雜亂急遽的腳步聲響。隨着瞳孔驟然瞪開,妮可驚愕回頭,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醫院走廊末端。看見那純白無瑕的光線與地板,妮可感到熟悉之餘,亦頓覺目眩。此時身後人聲極速靠近,妮可還沒意識究竟何事,兩台病床已一左一右於身旁「咻」聲而過,尾隨着一大群醫生護士。
「妮可!你在幹嘛?」
跑在末端的眼鏡醫生緊張,他的額頭上全是汗珠:「別呆站在這!幹活!」沒等妮可反應,那名醫生已毫不猶豫地指着右邊病床,病床上躺着一個混身污血的孕婦:「別擔心,血不是她的——已經開了十公分,穿了羊水,胎兒位置下降,該快可以生了。我會多派兩個護士和實習生,反正急症室沒有多餘人手了,妮可你就負責接她!」
妮可看着那個不住慘叫的女人,乾着緊:「可是,我從來沒自己一個做過……」
「閉嘴!你給我聽着!」
沒待妮可抗議,眼鏡醫生已張口咆哮,無框鏡片後的眼睛瞪得老大:「你意識到現在正在發生的情況嗎?你知道到底發生啥事了嘛?」
醫生霍然指着左邊的另一台病床:「二十分鐘前,兩台私家車於市郊相撞。一台載着秘密來港的廣州市委,一台載着一個孕婦。廣州市委嚴重骨折,碎骨插進腦裏;孕婦受驚過度,穿了羊水,快要生了:兩個傷者同樣危急,孕婦和嬰兒固不可以死,但廣州市委更不可以死,這就是現實!現在是凌晨兩點鐘,整家醫院只有三個急症醫生——你是要我們分薄人力去替這孕婦生仔嗎?」
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妮可,此時已嚇得快哭出來:「我……我……」
「快去洗手消毒。」眼鏡醫生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奔:「今夜將會非常的忙。」
甫醫生話落,目眩感覺再次襲至,下一秒,妮可已發現自己身在急症室裏。病床上孕婦大呼大叫,雙手抓緊妮可,指甲快要陷進皮膚裏抓着血來。妮可把她雙手甩開,放在病床邊的握手上。
「啊呀呀呀!痛死我了!我不要生了!」孕婦神志不清嚷着。
「放鬆!你要放鬆!」心跳同樣急速的妮可,這句話根本就是說給自己聽:「先把氣吐掉!對……再深吸一口氣,像大便解出來往外推,用這樣的力量推兩次!」妮可嘗試照着記憶中的接生教科書做。
可漸漸,滿臉汗珠的妮可看着頻率檢察器,發現了問題:「這是你的第二胎嗎?還是你之前曾經墮胎?」
孕婦這時根本已經彈入歇斯底里的混沌思緒,狂吼成為唯一語言,根本無法聽到妮可的提問。
「胎兒心跳下降,陣痛頻率劇升——慢着!你身上的血,真不是你的嗎?」然而,正當妮可還在皺眉疑惑,命運的拉弄已是不等人,隨着稍微「啵」的一聲,孕婦腹下留出來的淺黃色羊水,此時冷不防變為成了腥紅:「慢着!有事情不對了!」妮可恐怖大叫:「先別推!停啊!快叫醫生—」
「叮!」
鈴聲空洞響過,於關鍵時候止住了妮可的夢魘回憶,把她扯回現實。妮可發覺自己仍站在死寂電梯內,到達地面了,趟門徐徐打開。門外大堂的慘白燈光,叫妮可不禁想起醫院走廊。
(待續)
Pizza(逢周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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