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搞作:看雲的日子(6/6)

那年冬天,我大部分時間也都在六千呎上度過。

就像一個剛學會開車的P牌駕駛者,我花了大概兩個月時間來熟練L-33:學習如何發動螺旋推進系統、如何平衡定風翼、如何搜集最天然的乾冰來造雲、如何做最好吃的鹹牛肉批去殺時間。而貝勒先生也活像那種教車師傅,總在旁邊指手畫腳,生怕出錯。他或許不能像教車師傅般使勁踩煞車,L-33的拱脹氣囊卻使我即使撞到摩天大樓亦只能反彈回去,釀不成啥意外。

作為「雲的管理員」,我們就是天空上的園丁,種出來的雲朵固然重要。在這方面貝勒先生絕不馬虎,總會從雲朵的形狀大小、色澤光暗、水分濕潤度等方面去評核我,確保我能夠根據一八○三年何華特爵士所創立的「雲的分類法」,隨心所欲地製造出卷雲、高層雲、層積雲、雨層雲、積雨雲等不同種類的棉花糖。更多時候,駕駛室會收到氣象局發來的無線電,盼L-33能夠順應地上居民的訴求:旱燥時,我或要在某塊農田上降雨;有位老太太生病時,我要在她家上方造雲蔽日;有人準備燒烤會,或是舉行足球比賽時,我則要為他們後園驅走雨雲……

隨着我的飛行里數愈來愈多,我烤的鹹牛肉批愈來愈好吃,貝勒先生出現的次數也漸漸降低。現在,我只會在碇泊塔下的辦公室裏碰見他,依舊聽着那悠然的夏灣拿音樂。

我是那種不能安靜下來的人,總是怕無聊,工作初期我曾一度擔心自己終究受不了雲層上的孤獨,某天會從六千呎上一躍而下也說不定。幸好不久我即發現了雲擁有脾性的秘密,閒時總算可跟這群不具記憶力的朋友聊心事。牠們把我視為麻鷹以外的稀客,好奇之餘亦帶半點怯場。可直到現在,我也不懂如何跟雲朵坦白,牠們其實是我一手製造出來的真相。

明天又是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我來這城市已整整一年。回去檢查自己錢包,發覺老早已經儲過一台二手本田所需的錢。前方道路彷彿再度打開,這次我卻選擇留下來,更從汽車旅館裏遷出,搬到比較靠近市中心的一棟舊房子去住。那裏四周空曠,抬頭更容易看雲。我已經好久沒有再握汽車的方向盤,現在都是只握L-33的。

我想世界會是如斯運作,每人總是游走在地方與地方之從來沒有過分明確的目的地,惟盼某日某個地方的磁場能跟你分享相同的頻率,難以明狀的原因能叫你停住腳步,代表着,四處飄零的蹓躂日子終於結束。(全文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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