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我回故鄉魯鎮過春節，寄居在同宗的魯四老爺家，還特別寫《祝福》一文記述之：「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村鎮上不必說，就在天空中也顯出將到新年的氣象來。灰白色的沉重的晚雲中間時時發出閃光，接着一聲鈍響，是送灶的爆竹；近處燃放的可就更強烈了，震耳的大音還沒有息，空氣裏已經散滿了幽幽的火藥香。」

那次我又見到在魯四老爺家幫傭的祥林嫂，她勤勞、善良而頑強，是最早入城求職的農民工之一，無奈她命運坎坷，爭取不到做人的權利，反而一再遭踐踏、被鄙視、受迫害，走投無路，最終在「年年如此、家家如此、今年自然也如此」的權貴階級殺豬宰鵝、歡天喜地的祝福聲中，悲慘地死去。

我對祥林嫂有八字評價：「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亦是那一代農民的縮影。但今時不同往日，毛澤東領導農民革命翻了天，當代執政者對農民更是高度重視，每年的中央一號文件必定是關於「三農問題」的。我也曾真心希望，祥林嫂從中國永遠而徹底地消失，然而，冰冷的殘酷的事實卻一再令我失望。

報道說，河南省某地民工因為被剋扣每天三元錢工資，向包工頭追討，雙方發生激烈爭吵，結果兩位民工代表被刺死，包工頭則因為涉嫌殺人被捕，看來死罪難逃。為了區區三元錢，搭上兩條命，甚至還要擱上三條命，如此事件竟然發生在盛世中國，令人難以置信，而中國老百姓性命之賤，仍然是舉世無匹。

祥林嫂陰魂不散

改革開放是從解放農民開始的，億萬農民入城打工，幹着最累最苦最卑微亦最偉大的工作，是創造中國經濟奇迹的功臣。然而，有多少人辛苦一年卻白忙一場？各地每天有多少討薪悲劇發生？早年國家總理溫家寶親自為農民討薪，一時傳為佳話，當局亦三令五申要保護農民工的權益，但是，只要各級官員的屁股仍坐在權貴那邊，億萬農民就依然是受迫害、被歧視、走投無路的祥林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