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沒有讀過我作品的朋友某日跟我說，我看到你在網站發表的散文，怎麼你最近寫得這麼直接淺白了？

我搖頭苦笑。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啊。在某些時代，作者愈寫愈淺是大巧若拙，漸臻化境，故反璞歸真。我離此境界尚遠，我寫得淺白直接，只是為了適應讀者和時代要求，掙扎過，也堅持過，但當愈來愈多年輕讀者告訴我寫的東西可否簡短一點淺白一點的時候，你能夠做的，只是繼續堅持自己的標準，任由讀者群不再增加；或者回頭調校自己的文章，讓你的作品能夠繼續被新一代的讀者讀懂。

世道早已不同，以往我們讀到不太懂或者門檻高一點的文章，都會努力提升自己去追趕，把它視為一個學習與自我提升的過程，不懂就多讀幾遍，直到讀懂讀通為止，以往你會願意花時間去消化一篇文章，掩卷細味，可現在呢，當讀者讀不懂，卻不會要求自己提升進步，而是反過來要求作者寫短一點，寫淺一點……

網絡世界對整個人類世界最大的影響，是讓我們的耐性愈來愈差。手執智能手機的你自覺是世界的中心，是大寫的「我」，是被寵壞被娛樂的主人，網絡世界那麼多好東西，你要我花時間讀你寫的東西，你當然就得取悅我，這是常識吧？

現在誰在網絡貼文，如果寫長了，都得先說明，先跟大家道歉，可寫得長究竟錯在哪裏，非得向大家道歉不可？

當我們失去耐性，我們跟單細胞生物，又靠近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