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永遠是甚麼

愈是短暫的生命，愈是喜歡追求永遠。生命妄想能永遠，愛情問有沒有永遠，連我們幸福快樂的時候，也忍不住問：我們能永遠幸福、永遠快樂下去嗎？

怪不得那麼多人到了成年還迷戀童話。末句「他們從此幸福快樂生活下去」的魔力，那種把一刻的幸福快樂凝定到永遠的吸引力，真是無常生命中我們這些尋常人夢寐以求、日夜渴慕的。

我不會問永遠，因為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東西。然而不去問永遠的人，卻總有人來問你關於永遠的問題。有人問我相不相信永遠。我說為甚麼不？當你失去了一個人，或者一件很心愛的東西，此生此世你就再也無法再尋回了。

擁有是一時的，失去才是永遠。失去就是失去，你以為此生終於找到最愛的人，然而最後你還是搞砸了，這輩子你和他已經無法重來，不能抹去所有記憶與傷痕重新開始，這種連僅有的可能性都消失淨盡的，就是永遠了。

很灰暗嗎？對。永遠總是灰暗的。宇宙的存在接近永遠，而宇宙也總是灰暗冷酷。根據物理學定律，萬物總是趨向失序，所以當宇宙星辰朝向永遠時，其實是朝着崩解與毀滅的道路上走去—其實我們又何必汲汲於追求長度呢？深廣度有時候比長度更重要。

凡人生命大多平庸怠惰，害人多於助人，造孽多於積善，要那麼長命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