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書桌前,看着對面住宅大廈的一個個單位,茫然失神。

我從沒留意,遠距離觀察一個人的家會是如此可笑,人類淪為一隻昆蟲,活動範圍縮窄成一個透明小箱。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幹的有多另類,很抱歉,第十七樓這位住客,跟第十八、十九、二十三、二十四到三十樓的住客,他們甚至在看同一個電視節目。

而我觀察到的還只是垂直上下,以及面向這邊方向的單位。如果我有一副望遠鏡,我能夠看到的將會是更多。

這讓我很悲哀。如果有人從對面看過來,看着我的單位,是否也都會有同樣的想法,原來位於我的上下左右鄰居,他們此刻所幹的都是跟我同一樣的事情?我拒絕這種同化,我決心要反抗。翌日,我到深水埗買了副望遠鏡。

店員問我想買哪種功效的望遠鏡,我含糊說要到南生圍拍小白鷺,他卻告訴我拍小白鷺應該到沙頭角海,南生圍現在只能拍到深圳福田的足浴廣告板。我知道自己露餡了,沒多說甚麼,扔下鈔票就走。

擁有放大一百倍的視覺,看去當然是清晰得多。當天還沒到凌晨,我已經觀看了一個在陽台上偷抽煙的中學生、一個暗中在僱主餸菜吐口水的外籍傭工、一對爭執的年輕夫婦(女的還要裝企跳)、一個在同一棟大廈裏居然租了兩單位,擁有兩個家庭的胖男人(其中一家想必是他情婦)。我猜所有人都有陰暗面,當我神經得特意去買望遠鏡偷窺,我的病,已經比大部分的人都還要輕。

直到那天,當我如常從望遠鏡的圓形視覺看出去,尋找下一個有趣的金魚缸時,就跟我相同層樓的水平單位,我看到一個同樣看着望遠鏡的長髮女子,她的望遠鏡剛巧轉過我這邊。我發現了她,我知道她也發現了我。

(待續)

Pizza(逢周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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