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的李能祥賊笑迅速爬下,着手處理那剛被自己推下去的白髮老人屍體,及他還沒暈過去的孫女。那少女一直掙扎,咕嚕着甚麼。李能祥沒理會,左右手各拖一人,沿草叢中隱蔽的小徑往山裏走。

很久了,李能祥埋藏這秘密已經很久很久了。六十年?七十年?或更長時間?不記得。李能祥只記得,當他到來沙頭角那天,跟這剛被自己殺掉的前麥景陶駐警的經歷一樣,也才二十歲出頭。

為甚麼?話可長了。

本只是個警車司機的李能祥,當年職務,僅開吉普車載運蓮麻坑山。他永遠不會忘記一九五五年八月,那個狂風暴雨的月份,某夜他剛往碉堡送完急件,沿泥路往山下哨站跑,車頭燈下,一隊整齊深色軍服,為數不少於三十人的鬼兵忽出現。李能祥還道是大批偷渡者,卻聽帶頭的黑衣軍官在說一種聽不懂的語言。

「日語?」李能祥萬分驚訝:「是鬼子?!」

可笑,當年英軍自以為自己戰勝了鬼子,在蓮麻坑山上建起碉堡去防範共產黨,萬沒料到,鬼子餘黨潛伏在中國境內各處的地底建築裏,默默守護着剩下來可以調動的冰庫,那被冷藏的兩千多具日本精兵,等待東京傳來旨令,再建大東亞共榮圈之大業。按原來計劃,是在全中國這種地底碉堡中發放數字電台,以作各碉堡間的微弱聯繫,提示那些也生活在地底的同志:「別怕,我們還在,一切按計劃而行。」

李能祥被人從吉普車抓出,押至山裏地下倉庫。他被關太久,竟也信奉鬼子那套,甚至待抓自己回來的那鬼子太老而死了,李能祥居然願意承繼這非他族裔的歷史任務,繼續待山上,守護着這歷史殘留下來的恐怖野心。

自那天起,李能祥就把自己的靈魂埋葬在沙頭角一帶的山脈裏,再沒離開過。

麥景陶碉堡停用以後,他搬到山下蓮麻坑村,提防所有往山上走的遊客。他一直以為,這秘密不再有人知曉,直至這天,這對踏着歷史軌迹而來的兩爺女……

李能祥把兩爺女拖到山脈中的地下碉堡,跟那二千多具鬼子精兵陪葬。他看着那瞪大雙眼,極力呼叫的少女的臉,慢慢關上艙門,直至全黑。

「尖叫吧。」李能祥往山下走:「一切的歷史秘密,也藏在這山裏頭了。」

一切,就在沙頭角西北偏北。

(全文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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