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搞作：棺斗（5/16）

合併前的九廣鐵路，哪有通往粉嶺和合石墳場的列車？

很抱歉，確有其事。

一九四○年初，基於二戰日治下香港的死亡人口大幅上升，加上當時政府收回西貢坳七號墳場土地，要將該墳場的骸骨遷往新開於新界的和合石墳場，為配合大量屍體的轉移，九廣鐵路決定建造前往和合石支線。

說是支線，它的長度卻僅有950米。其起點始於今天的粉嶺港鐵站以南（現在你仍可以看見一道紅色維修鐵閘，上有「九廣鐵路公司」大字，那就是昔日支線遺址），穿過華明村，於和合石村外圍向南繞過，最後抵達和合石墳場外，一個由水泥地搭建而成的簡陋「月台」。負責運送屍體的列車，每天早上會從九龍開出，把棺木由九龍公眾殮房運抵和合石墳場安葬——而那專門運送靈柩的密斗車廂，當時每個在鐵路局裏工作的人，都會稱之為「棺斗」。

「每遍有棺斗經過，即使路軌和售票處相距那麼遠，我還是會嗅到一陣腐爛的屍臭味。也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屍體明明都鎖在棺木裏，那有嗅到的可能？」馬婆婆盯住我道：「小伙子，你們這代人每天坐火車上下班，你們卻根本不能想像，幾十年前，同一條鐵軌之上，載着居然是一車的死屍，嚇人吧？」

聽着馬婆婆的陳述，剎那間，我腦海中確映出了猶如電影的畫面片段，那一卡卡黑色的鐵皮車廂，裏面放滿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死人，奔走在鐵軌上……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湊巧地，鐵路博物館內，一列東鐵線列車在我們身前的鐵絲網外掠過，嚇我一跳，我想當年的棺斗，也都發出着同樣的聲音。

猶如棺斗是不停站列車，從九龍上屍後就會直奔至和合石才停下來，途中經過沿線車站時，就需要站務員調動鐵軌，讓它可以從月台外的直行路軌通過。

而這，就是馬婆婆當年介入這故事的第一個關鍵了。

「棺斗有既定的行車時間，每天九點半前後會駛過大埔墟站。那個年頭車都很少，我們只要待九點那班通往九龍的班次過後，把路軌修直，讓九點半棺斗通過後就調回原樣，再打電話回總機去確認就好。我只是個售票的，本來根本沒有權限去調動鐵軌，可因為站裏只有兩個人，李德林通常也會給我去辦。幹了大半年，我對操作那路軌鐵杆也漸漸熟悉起來，除每遍通過也會有毛骨悚然的感覺，那半年裏倒也沒發生過啥意外，算是順利。」

馬婆婆一頓，然後道：「當然，那是到那個凌晨為止。」「凌晨？」我皺皺眉：「婆婆，我想你說，棺斗只出現在每天早上，九點半準時通過大埔墟的啊？」

馬婆婆搖頭，閉合雙眼：「一九五五年七月二十一日，那是一個跟現在一樣下着毛毛細雨的夏日，那天我值晚班，李德林已回家去，只剩我一人在月台上。我非常記得，我剛剛吃完消夜，從站長室的窗外看出去，就看見『它』了……就這樣的，安靜地停在月台上，想不起它曾滑進來的聲音，就像它原本就該在那裏一樣。」

「『它』，你是指一列棺斗？」我問。

馬婆婆無語，只道點頭：「可『它』根一般的棺斗有差，『它』是一列不應該存在的車次。」

（待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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