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輝是個不聽教的孩子,這影響了他一生。

人眼無法直望太陽,這事說不上到底何時學曉,但就像人從高處墜下會被地心吸力拉扯,硬碰硬地摔個頭爆肚穿,這種眾所周知的科學禁忌,你和我都深信不疑,也不會因為懷疑而去冒險嘗試。

可是阿輝不同意。那是一九九六年,數十年一遇的「日全食」現象,地球、月球和太陽幾乎連成一線,隨着天體軌道的緩緩轉移,從地平線上的某幾個時區,當天只要你願意抬頭望天,都會有機會見到天狗食日般的異象。縱然僅是幾分鐘的時間,白晝居然會變成黑夜,明明是正午十二時,街道燈箱竟要徐徐亮起,彷彿是宇宙嘲笑着人類的無力,畫面匪夷所思。

那年,阿輝九歲,還在讀小學。英治當年,教育局還沒在小學課程中訂立常識科,而是一分為三的稱作「社科健」(社會,科學,健教)。遇着數十年一遇的天文異象,任教科學的老師當然不會浪費是次機會,向學校開公款,從深水埗某舊樓裏的觀星用品店裏買來一套附有減光膜的專業天文望遠鏡。下午兩點四十九分到三點零一分,不早不遲的十二分鐘,正正是香港能夠看見紅日被批去角的時間。午飯後,科學老師即在操場架起望遠鏡,跟班裏的學生齊齊屏息,翹首以待,靜候這莊嚴的時刻到來。

「同學們,記住,無論在任何情況,也不能直視太陽,一秒也不行,知道嗎?」

科學老師一邊抹汗一邊說:「那會把眼睛破壞,你們會變瞎子,以後就見不了爸爸媽媽和老師了。」他故意把老師放在句尾,凸顯自己的重要性:「你們要看,要不就用這台望遠鏡,要不,就只能用特別的顏色濾鏡。」說罷,科學老師一揚手中的深紅色太陽濾鏡。

然而,阿輝天生的倔強與反叛,夾雜冥冥中的命運牽引,以致當時的他對科學老師的告誡嗤之以鼻。趁着老師無暇照顧每一個同學,阿輝獨個兒走到人群後方的遠處,沒戴任何掩光設備,就直接站在操場中央,瞪着太陽。

(待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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