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通往山上的路

從班房窗戶看過去對面山麓，你會錯覺以為不遠，或走二十分鐘到半小時就可以抵達山腳。可當你真切用雙腿走下去，特別在如斯煙雨綿綿，寒風陣陣的天氣下，你會發現那明明就佇立在眼前的山坡，無論怎麼走，也始終到不了。

「我到底在做甚麼？」

從踏出校門起，這疑問便一直盤旋在那還是小學五年級的陳凡的腦海裏。

他說不出為何對那山上怪光如此在意，在意得冒着被媽媽發現後會有嚴重後果的風險，仍執意在下課後獨自上山探險。「媽媽至少要八點鐘才打完工回家，只要在八點前回到家裏就成了。」低頭看錶，指針剛過三點半，還有四個多小時是綽綽有餘。在單身家庭裏成長的陳凡從小獨立，當放學後，別的同學都要乖乖站操場裏等爸媽傭人來接時，陳凡已經曉得自己坐巴士回家。雖然如此，陳凡卻從沒走過這邊的路，更從沒想像過自己要一個人上山。接下來的路程，對那時候只有十二歲的陳凡來說，每步都是觸目驚心。

一路上，陳凡不忘抬頭往山上看，那束神秘光點幸而沒有歇止，更是愈來愈強。

「不過，真的好冷……」本以為綿雨無懼，站在外面久了卻混身都濕透了。陳凡打一個噴嚏，後悔自己沒帶雨衣：「該死，剛才至少也該在學校門口偷一把傘。」走着想着，隨他愈接近山邊，身邊路人也愈見愈小。馬路終於來到盡頭，在一個可供車輛掉頭的圓形空地旁，一棵棵的深綠樹木底下，那是一條長長往上走的石級樓梯，旁邊立着一塊圓柱路標：「郊遊徑入口」。

「是這裏了。」陳凡心中不禁一凜。

陳凡停下來，看看四周以及身後剛走過的路，沒車沒人聲，更沒鳥啼。抬頭看，樹枝猶如某種生物的獰爪般盤據半空，剩下唯一能夠見到的，就只有天上那愈吹愈急的雲霧。那還只是小學五年級的陳凡或還沒學過一個成語，但此時此景，用「山雨欲來風滿樓」來形容更是貼切不過。陰雨之下，一個小學生背着重笨書包，混身已被淋至濕透，站在這條通往郊野公園入口的樓梯前發呆，任憑誰人經過見到（如果有的話），都會擔心問這小朋友到底要去哪。因為光是站在這個位置觀望，已經有種霎時轉身逃跑的衝動，遑論要繼續走上山。

「都已經走到這裏了，現在才回頭，實在是太不值了！」

短褲下的雙腳縱然不住發抖，小學生的執念，有時候就是叫人驚訝：「死就死吧！」接着，二十年前的陳凡，踏上了這石級樓梯的第一步。他卻不知道，當時這個小小的倔強決定，竟會影響到他往後的全部人生，更會拉扯到二十年後，另一條生命的人生軌迹……

「林浩！」

醫院內，二十年後的陳凡驚訝：「我……我知道林浩到底去過哪裏了！」面青口唇白的他，差點沒嚇得掉在地上。「那束光點……那束光點！」陳凡忙取出車匙，奔跑往停車場方向。他決定故地重遊，漏夜上山。

（待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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