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醫生們居高臨下,木獨看着我,手上動作終於停下來了。

「怎樣!終於聽到我說話了嗎?」我劇力叫嚷:「我問你們啊!這是哪裏,到底發生甚麼事!是炸彈爆炸了嗎?那我的車呢,有沒有給炸毀?我家人呢?喂,你們通知我老婆老母了沒有,我應該有買保險金,找我經紀來幫我——」我還沒有說完,病床末端的白色幕布已被「吱」地扯開,一個穿着格仔襯衫的男子背光出現,銳利目光第一眼便鎖定在我身上。他的臉非常陌生,我應該沒有見過他。

「情況如何?」他問旁邊醫生。

「剛剛醒來,心跳、血壓、呼吸、肌肉收縮率暫時正常,並無大礙。稍後會替他檢查皮膚反應,看看燒傷位置復原如何。」隔着口罩,醫生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格仔襯衫男子點頭:「可以跟他談談嗎?我是說現在。」醫生再看我一眼,點頭道:「精神狀態不錯,可作短時間交流,但我建議你要逐步逐步的來,病人有再次暈倒昏迷的可能性,別讓他激動。」我恰似一個局外人般聽着,完全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講啥——他們到底要說些甚麼,我居然會激動到昏迷?結果,我很快就知道。

白袍醫生魚貫退去,隨即又再走進幾人,有男有女。他們分開把病床包圍,而我就像大英博物館裏的木乃伊標本,無力被他們伏瞰觀摩着。也許是他們的不友善目光,我忽然有種感覺,自己似乎被陷在一個很不祥的位置。

未幾,格仔襯衫男子從口袋摸出一個證件套,放在身前示意:「我是港島重案二隊高級督察陳炳耀——李大利,你涉嫌在二○一三年七月二十日上午,於灣仔汕頭街一家麻雀館內襲擊中國籍男子林孝強,以及在同日下午,於灣仔律敦治醫院內將他謀殺。我現在以謀殺、蓄意傷人、以及一條藏有非法槍械的罪名將你拘捕,你明不明白?」格仔襯衫男子一氣呵成,說罷又靜止下來,似在等待我的反應。

也許超出了他們預期,聽罷這番話的我是極度平靜,躺在床上,我大概用了整整大半分鐘的時間去咀嚼,思索到底是自己聽錯了,還是我一直都有隱性思覺失調而我不知道。四十秒後,我放棄了。

「嗄?」

我緩慢吞下口水,舌頭感覺着濕潤:「你在說甚麼?」

格仔襯衫男子(或我應該叫他陳督察)嘆一口氣,從牛仔褲後袋扯出一串銀色圓環,我從每套杜琪峯的電影裏都看過,清楚知道那是一柄手銬:「李大利,鑑於你嚴重受傷,以及精神狀態暫時不佳,在你康復之前,我們會一直派員在醫院裏看守,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呈堂證供,你明不明白?」

沒等我回答明白或不明白,陳督察已拉起我的右手往床邊,「咔嚓!」的清脆,我被上鎖了。我心裏一片混沌,又驚又怒,不解之餘,目光更跟隨着右手被手銬鎖上的那個方向看去。就在病床旁邊,一隻白色保溫杯旁邊,桌子上放着的物件教我感到熟悉,似在哪裏見過……

一副黑色墨鏡。

(待續)

Pizza(逢周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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