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0、04:59、04:58……

走珠板上數字跳得快,我體內血液飆得更快。「神經病!」我連忙躍開,背貼座椅角落位置,渴望能跟「鞋盒」保持最大距離:「你這瘋子!到底想怎樣!」面對我的大吵大嚷,墨鏡男卻專心研究「鞋盒」旁邊的黃綠電線:「你看,做得真細膩,有時候,我還真佩服自己的邪惡天才呢。」「別碰它!」我歇斯底里:「死瘋子!放下!別碰它啊!」我看着墨鏡男從容不迫地降下車窗,側身把「鞋盒」遞出,直至他的上半段手臂和「鞋盒」消失於我的視線範圍外。

「噹。」腦袋正上方,鐵皮車頂傳來一記悶響。

他把炸彈……放到的士車頂上?

「神經病!神經病!」那刻我卻沒想到,其實連自己也逼得有點精神失常了。這時墨鏡男已再次坐直,轉身向窗外大叫:「聽—着!盒子裏面有炸彈,倒數五分鐘!是五—分—鐘!」我完全嚇呆,絕望看着眼前這瘋子,視一切如無物去任意妄為:「只有一組密碼可以停止倒數,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們儘管開槍,天台上的狙擊手啊,歡迎把我頭顱開花!嘿嘿……我死了,炸彈就會爆炸呢!」我望向窗外,的士四周已空無一人,警察已經完全撤出交加里,相信潛伏在旁邊大廈裏戒備。「來啊,來抓我啊!哈哈哈……」說罷,墨鏡男從腰間拔出黑星,單手伸出窗外。

「嘭—嘭—嘭—!」他向天連發三槍。

我忽然記起小時候,我有一個住在坪輋的姑姑,他們本來在大陸當農夫,來香港以後重操故業,繼續過着放牛種田的郊村生活。每年暑假,我和老媽也會去姑姑那邊暫住半個月,幫忙澆水灌溉甚麼的,反正就是過閒,找事來殺時間。我非常記得,有兩三年暑假,當我滿身臭汗,雙手泥巴的站在茄子和蘿蔔田中央,山的另一端就會傳來「嘭嘭」巨響,恍若是夕陽餘暉,隨風飄來的爆裂聲音。我開始時還以為圍村人喜歡放鞭炮,姑姑卻告訴我,那其實是附近軍營中駐港英軍在操炮。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那幾年暑假,年紀尚幼的我就站在田裏聽槍聲,幻想開槍的人到底長甚麼樣子。

「哈哈……來啊!來抓我啊!」墨鏡男訕笑,手放回車內,黑星插腰。

我看着完全失控的墨鏡男,想起第一次聽到槍聲的往事。我忽然有種感覺,好像這一切都是虛幻的過眼雲煙。彷彿當我再眨眼,回頭醒過來,我又會站在坪輋的黃昏田野中。

「先生!先生!」

此時,車後傳來一把男聲。我和墨鏡男轉頭,看見距離的士大概十米,一個打着領帶的年輕男子正慢慢步近:「先生,你冷靜一點!我是談判專家,我是來幫你的。先生你放心,我身上是沒有武器的,只是來理解你的要求……」大概是訓練有素,談判專家語意輕鬆友善,一副從容不迫的感覺。我忽然覺得,情況或許不是那麼糟,或許還有救。

「好極了……」冷不防,身旁墨鏡男居然也咧嘴一笑,再次降下車窗,向外大叫:「你給我聽着!我正在找一個叫林孝強的人!五十二歲,麻雀館老闆!一個小時前,我開槍把他打傷了,如今正在這棟醫院的深切治療部裏搶救,以及受你們警方保護。我的要求非常簡單,一命抵一命……」還未說完,墨鏡男已再次把黑星架在我頭上,左手遙指律敦治醫院的後門,於我耳邊呢喃半句:「實在是不好意思囉,司機大佬……」

「五分鐘內你們不把林孝強從這個門口推出,我便要了這死的士佬的命!」

(待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逢星期六、日見刊

http://www.facebook.com/lostonaredminibus

第一手消息請下載on.cc東方互動iPhone/iPad/Android/Windows Phone Ap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