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搞作：無人駕駛（3/12）

「對不起！實在很對不起！」

二十一世紀香港，遇到意外場合，首先道歉的當然是被撞至地上的侍應生。彷彿真是他的錯，被潑至滿身都是啤酒的侍應重新站好，從走廊末端的櫃枱後取出大盒紙巾，盼能在經理發現前平息這事。

「小姐，你沒事吧？」力奇為雅芙遞過紙巾，一臉抱歉地問道：「不好意思，是我太鹵莽了，非常對不起……」

力奇很想再問些甚麼，例如有否被撞壞，或是要不要去看醫生之類的，可話到嘴邊，都覺得過於虛假而止住沒說。此時此刻，除了歉意遞紙巾，也許他真的再沒其他東西可以做。至於雅芙，她倒是沒大所謂，畢竟被沾濕的範圍還小，小腹位置也不算尷尬，嘴上說着：「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低頭反覆印幾遍便可以了。

然後這場小風波就如斯結束了。在不確定可以再幹點甚麼，力奇惟有搔搔腦袋，繼續步向轉角處的洗手間（這也是他衝出K房的原因）。直至半分鐘後，上完廁所的力奇再度出現，看見雅芙依舊站在同一位置上抹擦，內疚感才在心中繁殖起來。他實在不該就這樣跑去，好丟臉。「那個……」力奇猶豫，看着抬頭中的雅芙，二人視線觸碰：「對面馬路好像有家星巴克。」

「甚麼？」雅芙莫名奇妙。

「我剛好有兩張星巴克優惠卷，你有興趣去喝一杯嗎？」力奇責怪自己的言語混亂：「我請你喝咖啡，當作是向你賠罪，就為了你的裙子吧。」力奇即從錢包拿出兩張深綠色的優惠券，以作證明說話的真確。他實在搞不懂，自己幹嘛要畏首畏尾。

星巴克懸在半空，猶豫中的兩三秒，雅芙首先注意到力奇的指甲非常整齊。就像那些做過護手Spa的手腕，指甲似乎用尺子精確量好才剪下，白色弧度光滑而純一——雅芙忽然想，這傢伙該不是個同性戀者吧。

作為受害者，雅芙這分鐘居然在想些有的沒的，她的豁達可不是為客氣而偽裝出來。對她來說，此刻坐在K房裏唱彭羚的Vanessa，她唱出的每一顆音、側面看去的每一根眼睫毛、或是她對阿輝的每一個微笑，都要比啤酒裙子惱人一百萬倍。她想起當初逃離K房就為了終止那種酸溜溜的感覺，眼前現在的兩條岔道，要走哪條，或許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至少，自她不忍坐在K房角落裏假惺惺陪笑的那一秒鐘起，她已經作出了選擇。

「去喝咖啡，我可以報仇把咖啡潑在你的牛仔褲上嗎？」雅芙隨手把紙巾放進地上桶子去，看着未懂反應的力奇，她爽朗笑了：「說笑而已，走吧。」就這樣，壓根兒沒想過會成功的力奇，即趕緊跟在雅芙背後，往螢光藍色的走廊另一頭步去。

當快要經過自己的K房前，雅芙特意深吸一口氣，待完全走出了KTV後才吐出。只是一片玻璃門之隔，這面已完全聽不見嘈雜的流行曲，取而代之是灣仔晚上的車聲和人聲。猶如自三十尺的混沌海底下急湧水面，她忽然感到一種勝利的解脫感。

她再次取出手機，見到左上方已重新爆格。查看阿輝的WhatsApp，最後上線時間依舊是自己上廁所前的十五分鐘。她忽然欣慰，答應喝咖啡的決定實在是對極了。

（待續）

Pizza（逢周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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