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搞作: 看雲的日子 (3/6)

「碼頭」建在辦公室正上方,也就是整棟大廈的最高天台處。

我們登上一條鋪着暗藍色天鵝絨地氈的旋轉樓梯,往上一層,推開兩片厚得像防彈玻璃窗的透明趟門,來到這位於七十三樓的戶外空間。我說的「碼頭」,當然不是指停泊巨型郵輪,可以聽到海浪泊打聲的那種岸邊碼頭。可老實說,兩者也相差無幾。畢竟,我從沒想過,在這距離地面三百八十一米的超高空上,竟會建着一個標準規模的飛船碇泊塔。

是的,裹着一個超級巨大的氣囊,任意馳騁於空氣中,速度卻比飛機慢上很多的那種巨型航空器。你也可以叫它飛艇,我卻習慣叫它飛船(Airship)。

我必須承認,在參觀貝勒先生的辦公室前,我僅在宮崎駿的《天空之城》裏見過飛船(還要是動畫版),這種速度過於緩慢,早已被人類淘汰的古早飛行器,我壓根兒沒想過有機會去親眼目睹一遍。我抬頭看着這夢幻似的灰白色飛船,它那巨大得把陽光都通通擋住的氣囊;那置於末端,緩緩轉動着的巨型螺旋槳;那停靠在「碼頭」位置,被四條鋼纜狠狠拉扯住的駕駛吊艙——這是何等不真實的畫面。飛船的巨大早已超出天台範圍,猶如一隻被電線杆纏住的氫氣球,在空氣裏無助浮沉着。

「很漂亮是吧,L-33是她的名字。」貝勒先生抬頭看飛船,自豪地笑:「它比你和我都還要老,聽說戰爭時負責海岸巡邏,反潛用的。大概是十年前,石油公司它們從軍隊那邊以低價買回來,還花了不少時間去修復呢。」

我的脖子早已仰至酸痛,卻始終不捨把頭放下,目光繼續停留於銀白氣囊的弧形表面。我幻想着它飄浮在蔚藍色海平面上,擲下一枚一枚的黑色魚雷,跟隱沒在海浪下的潛艇隔空周旋,那畫面實在令人難以信服。畢竟,L-33本身就像一隻游離在空氣裏的潛水艇,以雲端作水面,以城市作海床。

「所以,這原是石油公司的船?」我吞下口水,嘗試弄清自己到底在看着些甚麼。

「這隻飛船、我的辦公室、整棟大廈、以至我本人,全都曾經屬於石油公司。」貝勒先生點頭,像在懷緬某段風光往事:「這城市裏誰不是?被該死的沙漠圍住,要不是在地面下挖到油,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樓都不會蓋高過兩層,更別說甚麼摩天大樓了。這大廈的七十樓以上,它們本想用作旅遊觀光,買個飛船載着遊客去繞兩圈,去看看油田,看看沙漠甚麼的。樓下辦公室,本就是飛船的候機室。當然,它們把一切都搞了,算錯了地下有多少油。油吸乾了,歌也沒得唱了。」

聽着貝勒先生的陳述,感覺就像一個飛往外太空探索的宇航員,在陌生星球上發現外星文明的遺址,而遺址的主人,卻早已離開了這星球,繼續游牧往下一個星系。站在摩天大廈的天台,抬頭看着L-33,我彷彿就是那個站在外星人遺址上,抬頭看着太空星宿的宇航員。(待續)

Pizza(逢周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熱話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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