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搞作：看雲的日子（1/6）

雲是有脾性的，這不是一件很多人知道的事情。

每當我跟朋友說起這件事，他們總會以為我在說笑，覺得這是種深奧難明的隱喻，或覺得我是悶透了，隨便說些虛無縹緲的話，好讓我能在酒吧裏跟女生搭訕。可是他們都誤會了，我這輩子說過的大部分話都可能是謊言，唯獨關於雲的事情，我可是非常認真，絕無半點戲言。雲的確是有脾性。

相信我，我知道你此刻在想甚麼，畢竟要推翻自己長期以來信奉的事，重新適應雲朵居然擁有自我意識、會因為它們的情緒而演變成不同形態，這確實存在着一定困難，作為過來人的我非常明白。

就像當初我站在貝勒先生的辦公室裏，應徵這份名為「雲的管理員」的職位時，聽到他說的話，我還差點以為自己剪下了一份由精神病人刊登的招聘廣告。後來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去慢慢接受，讀到貝勒先生存起來的舊檔案和錄音帶，以至當我第一次登上貝勒先生的飛船，親身跟雲朵談起話來，情況才得以好轉。

為何覺得雲朵不可能有脾性呢？就像相信進酒店房前要敲三下門、喝奶茶前一定要加糖、或相信星洲炒米的確來自新加坡——不願相信雲朵是活的東西，這是一種植在我們腦袋低層，深根固柢的認知謬誤。

從小學二年級的課本中，我們可以讀到雲是地球上龐大的水循環的有形結果。太陽照落地球表面，海洋水氣被蒸發形成水蒸氣，水氣飽和，水分子就會聚集在空氣中的微塵周圍，凝結出來的水滴或冰晶便會將陽光散射到各個方向，產生雲的外觀。我們肉眼所見的雲的顏色，時而淺白又時而淤灰，這全都是因為雲層的厚度。雲層比較薄時會是白色，但當它們結聚到一定程度，變得太厚太濃密而使陽光不能通過的話，它們看起來便會呈灰色或黑色。

是以，我們可以用一句簡短的話來總結這小學生程度的科學智慧：「雲是水分造成的，所以不可能有脾性。」可每當我們站在地平線上仰頭遠眺，對着頭上雲朵大言不慚時，我們總會忽略了一件顯然而目的事情——身為人類，我們身內超過百分之九十五也是由水分組成，按此邏輯，難到我們也不配有脾性了嘛？

與其相信人類的自以為是，我寧願寄情於雲兒的率直。

我有見過會喜悅的雲、也有見過憤怒的雲；在陰灰日子裏遇上一片悲傷的，也在刮風日子裏見過一片恐懼的；乾燥時牠們會厭惡、陽光燦爛時牠們會驚奇。

當然也有些較不好說的情況，雲朵會變得窘迫、內疚、害羞和驕傲，難以在一時三刻間尋得理由。牠們很像人類，卻也很不像人類，皆因雲朵從不說謊。我想這關乎於牠們那極其短暫的壽命。只要下雨，雲的一生便結束。即使有夠好運，下遍循環竟能把同一團水點聚集一起，那片新組合出來的雲也不會是同一塊，記憶和性格也完全不一樣了。就像只有三秒記憶的金魚、或是黎明前夕的亡魂，生命苦短，陽光出來便要魂飛魄散了。

對於雲，我所知道的一部分是來自貝勒先生，更多部分則來自這份職業上的個人探索，以及從雲朵口中親身聽回來的故事。至於我如何成為了「雲的管理員」？這故事必須從我來到這城市的那天開始說起。

別急，雲層上，我們時間多的是。

（待續）

Pizza（逢星期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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