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微博：懸疑劇場：《池中物》 2之2

在開始的兩、三秒間，我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啥。直至那兩點圓形「物體」驀然開合了下，我才驚覺那是一雙眸子在眨眼。

你有見過白鴿的眼睛嗎？白鴿有一雙瘋狂的眼睛，圓碌碌的血紅眼珠，深黑色瞳孔，那是種駭人的瘋狂眼神，似是在死命瞪着你。對，就那麼一瞬間，入水口過濾網後方的那雙眼睛，竟讓我想起白鴿。

「咕嚕……」水底下，我依稀聽到那隻「東西」發出的聲音。

我無法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看到的是甚麼，雙手即本能向後撥水，以最快速度浮升回水面。「嘩呀！」我破水而出，深深吸進一大口氣，嘴角劇烈顫抖着。可我知道自己仍未安全，猶如《大白鯊》海報上的那個比堅尼女郎，我知道那「東西」仍在腳底下某處。我雙腳無助亂踢，歇斯底里的游向池邊，逃離水面。

「喂，你去哪？」我沒理會朱教練的質問，倉皇逃至更衣室。

電影都是這樣演的，那個半夜在麥田裏看到外星人的小朋友，無論再說幾遍，大人仍只會覺得他是個說謊小孩，直到那天外星人攻打地球，他們才會後悔當初幹嘛沒聽小孩的話。那個夏天，無論我在老媽面前哭訴幾遍，說游泳池底有怪物，她也只道我是不願習泳而捏造故事。

「阿Bee呀，泳池是淡水的，加了氯化物，不可能有魚。」慈祥的老爸，嘗試用曹宏威的角度來跟我分析。可我很想告訴他，無論那「東西」是啥，卻都一定不是魚。

及後，每當我在泳班游過入水口上方時，縱使以水面至池底的兩米距離算來，戴了泳鏡的肉眼是沒法看清任何東西，可我還總是覺得，在那隻「咕嚕」作響的入水口下方，某雙瘋狂的眼睛正死命瞪着我，觀察着水面上我們的一舉一動。

我甚至懷疑那「東西」是某人「養」的生物，我總覺得晚上八點關池時，清潔工人不斷催促我們離開，都是因為他們想快點放那「東西」出來游覓餵食它。不然不可能到現在沒人發現它的存在。

直到那天，隔壁班的小美因游得太慢，被迫留下來繼續鍛煉，當小美母親於九時來游泳池接她時，卻發覺自己女兒已背部朝天的浮沉在泳池中央。警察一口斷定那是自然的遇溺，除了朱教練的失職，沒人需要負責。可同時，他們卻怎樣也解釋不了小美腳上的那道傷痕，胡亂把它歸咎於池中的浮標，說小美就是被它們纏住雙腳而溺水。

這當然是非常合理，如果浮標有牙齒的話。我看着小美父母在痛哭，開始明白當外星人攻打地球時，那個說謊小孩的感受。就這樣，游泳池被查封半個月，接下來半個暑假的習泳班也給取消了。

而我也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忘掉游泳池的事。

我那時候還發誓，說即使沒有大人相信，我也要繼續保守下去，直到自己某天也終於變成大人，就把真相公告天下。誰料暑假結束，當我換了幾所學校，電視上換了幾部卡通，鄰座換了幾個女生後，我就把過去發生的事都通通抹掉，把它也當作自己孩童時期的胡思亂想。

直到老婆剛剛打來電話，說寶仔在泳班出事了，當我趕到雙鳳街，看着這現是「香港最老字號的泳會」時，那熟悉的池影，熟悉的入水口，我感到一陣昏眩。

我茫然聽着老婆的哭聲，嘗試細想，到底我從甚麼時候起，竟慢慢把小時候所想過的事情也通通忘卻呢。

可無論我多拚命去想，也想不起來。（全文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熱話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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