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聽雨：有感於褚時健種橙

時代在變革，有人在變革中得益，就有人在變革中走背字。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所有制的屬性變化最大，因此導致的分配體制變化也最大。這句話現在講得輕巧，在具體改革進程中，卻充滿曲折和傳奇，也充滿喜劇和悲劇。

到雲南參訪，就不能迴避當年的煙草大王褚時健。褚時健是中國最具爭議性的財經人物之一，在他執掌紅塔集團的十八年中，為國家創造的利稅高達九百九十一億元，主要商業品牌價值高達四百多億元。粗略算來，褚時健帶領的紅塔集團為國家貢獻利稅至少一千四百億元。但是，就是這麼一位居功至偉的改革英雄，卻倒在了一百七十多萬美元的面前。因為分配不平衡，褚時健不忿於十八年來的全部工薪收入只有不到百萬元人民幣，於是貪污了與其貢獻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的這筆錢。

褚時健冤枉嗎？很多人報以同情，但法律無情。一九九九年初，他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其後減刑為有期徒刑十七年。二○○二年春節，褚時健保外就醫。從無期徒刑到減刑，再到保外就醫，依法判決、從輕執行的軌迹非常清晰。顯然，同情褚時健遭遇的意見漸趨主流。據雲南知情人士透露，褚時健被判刑後，凡到雲南考察的中央大員都會有意無意地問到他的近況，個別政治局常委甚至直接對雲南提出要求：你們要對他好一點。

好一點的結果，就是褚時健及時獲得了保外就醫的機會。褚時健的偉大在於，他走出監獄時已經七十五歲，加上他的女兒又在獄中自殺，但這位老人卻毫無沉淪之意，並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承包了兩千畝荒山，種起了六年才能掛果的冰糖臍橙。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種的臍橙出奇的甜，賣得出奇的貴。雲南人將褚時健種的橙子命名為「褚橙」，其銷情之好，竟然導致商家以彼橙充此橙，市場上三分之二的「褚橙」都是假冒。

褚時健是中國改革開放中的英雄，但他也是被時代作弄的悲劇人物。在中國，有一批這樣的人物，比如健力寶的李經緯、華晨的仰融等，他們弄潮於時代，卻又被時代淹沒，箇中悲喜，令人唏噓。褚時健的可貴在於，從他被判刑，到他種臍橙再獲成功，世人從沒有聽過他說一句埋怨的話。

人活到了這種境界，所謂的愁與苦、罪與罰，還能算是件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