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0/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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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投槍:今世文明有狼牙棒

中國現在說要建立「文明富強」的國家。「文明」是何意思?也屬「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阿Q眼中的文明和假洋鬼子眼中的文明是不一樣的,前者的文明沒有狼牙棒,後者的文明不僅有狼牙棒,還有警棍,甚至機關槍。

外國有個杜蘭特,他說:「文明是一條有堤岸的河流。河中有時充滿了血腥的殺戮、偷盜、喧囂以及歷史學家熱中於記錄的事件,而在被忽視的河岸上,人們則在建設家園、傾訴愛情、養育子女、唱歌吟詩以及削木為雕。文明史是發生在河岸上的故事。歷史學家是一群悲觀者,他們只見河水,不見堤岸。」

文明世界在何處?我看來看去,只見在《古文觀止》中,就是陶淵明筆下所寫的桃花源。桃花林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再往前行,便得一山,山有小口,走進去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在那裏,一切都是那麼單純、那麼美好,沒有稅賦,沒有戰亂,沒有沽名釣譽,沒有勾心鬥角,煮豆不用燃豆萁,豆也不用在釜中泣,甚至一點吵吵嚷嚷的聲音都聽不到,人與人間的關係也是那麼平和、那麼誠懇。

為何有那文明世界?陶淵明從「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一句中隱約透露了天機:原來歸根結柢,是因為沒有一個高踞人民頭上為私利互相攻伐的統治集團。

夢想不能成真只能破滅

讀了《桃花源記》,你就可以明白「文明國家」仍然是遙遠不可及的目標,就像共產主義社會一樣虛無縹緲,這方面,「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口號是對的。不過,夢想不可能成真,夢想只能破滅。

美國是不是文明大國?自由神像文明,原子彈文明嗎?「空軍一號」專機文明,F16戰機文明嗎?金魚文明,鱷魚文明嗎?多想一想,就知美國野蠻事物還是比文明的東西多。

中國是不是文明古國?孔夫子文明,秦始皇文明嗎?陳勝吳廣文明嗎?劉邦項羽文明嗎?我說過岳飛雖是民族英雄,卻很不文明,他說自己「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顯然十分野蠻。秦檜若不是將岳飛的罪名說成「莫須有」而說成「吃人肉」,說不定在史書上就不會遺臭了。

中國人是沒有甚麼文明標準的。近年有「文明執法」的說法,執法時向你施放催淚彈算不算文明?用狼牙棒敲你腦袋算不算文明?湯恩比說得好:「文明是運動而非狀態,是航行而非港灣。」

周紹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