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為只有徐志摩才會寫情詩,在我看來,郭沫若的情詩就比徐志摩寫得好。一九四八年十一月,郭沫若由香港經東北赴北平,參加建立新中國籌備工作,天降大任於斯人,他與于立群暫時分別,依依不捨,寫《赴解放區留別立群》一詩相贈,愛情加革命,自是不同凡響。請看:「此身非我身,乃是君所有。慷慨付人民,謝君許我走。贈我懷中鏡,鏡中有寫真。一見君顏開,令我忘苦辛。贈我琉璃梳,每日必梳頭。彷彿君在旁,為我塗膏油。贈我象牙爪,能搔身上癢。彷彿君在旁,餘溫猶在掌。贈我皮手套,是君親手購。彷彿君在旁,緊握我雙手。贈我毛線衣,是君親手織。彷彿君在旁,擁抱不相釋……」
郭沫若精通唯物辯證法,知道戀愛不能只有精神沒有物質,于立群同樣精通這點,所以兩人交往物質為先,臨別依依也物質為先。她贈他「懷中鏡」、「琉璃梳」、「象牙爪」、「皮手套」、「毛線衣」……上世紀四十年代,這些物品在香港已屬昂貴之物,她識做,他的心也就飛不了。
老母豬變財神 保證人人祭拜
今之香港所謂特別行政區,談情說愛也沒有甚麼大變,照樣是金錢掛帥、物質掛帥。郭沫若若生在今天,就會寫:「贈我一顆鑽石」、「贈我十億元鈔票」、「贈我一架空中巴士」……這種世紀詩篇,徐志摩是寫不出來的。甚麼「別擰我,疼」?有了鑽石、鈔票、空中巴士,怎麼擰也是不疼的。戀愛就是這麼回事。
只想物質卻不會戀愛的人又如何呢?這方面寫得最生動的人是梁實秋。我雖然罵梁實秋為「資本家的乏走狗」,但是他那小品文《豬》,我一讀就拍案叫絕。他寫道:「豬沒有甚麼模樣兒,笨拙臃腫,漆黑一團,四川豬是白的,但是也並不俊俏,像是遍體白癲瘋,像是『天佬兒』,好像還沒有黑色來得比較可以遮醜。俗話說:『三年不見女人,看見一隻老母豬,也覺得牠眉清目秀。』……」當然,如果眉清目秀的老母豬能變成財神,我保證人人祭拜,希望拜一次就有億張金圓券,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