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家井上雄彥繪畫《浪客行》時,曾經一度因為壓力和身體狀況畫不下去,還幾乎以為自己將要死掉。在停載期間,他去了做不同的事情,譬如說到首爾聽坂本龍一的演奏,跟他對談。明明自己就完全不懂得彈琴,但是聽着的時候,卻彷彿有種自己也在彈的錯覺,那種沒有輪廓的微妙感覺一直刺激着他,後來就想,漫畫一直要在平面創作,要畫輪廓線,所以他才一直覺得不自由……

後來他想通了,就像坂本龍一最膾炙人口的曲目《戰場上的快樂聖誕》,他該已彈過數百次以上了吧?但是井上雄彥每一次聽,還是覺得坂本龍一是第一次彈奏。後來坂本龍一就說,自己曾經拜訪很欣賞的巴西作曲兼音樂家裘賓,後來他的長子對坂本龍一說,父親曾經在聽坂本龍一錄音的時候自言自語說,無論甚麼曲子,總要懷着第一次彈的心情去彈。

第一次彈奏,也許緊張,但那種航向未知的驚喜,隨處都發掘到有趣事情的感動,卻是迷惘與變老變油後非常珍貴難得的初心。所謂毋忘初心,就是時刻喚起當初那一份戰兢心情,記住自己仍然年輕,世界仍然很大,自己仍未被輪廓線與成功框住的美好感覺……

創作的弔詭與美妙之處在於,當你第一次的時候,你渴望自己經驗豐富;到你經驗已經很豐富的時候,你又渴望回到第一次。也許重點並不在於真正回到第一次,而是彷彿,彷彿第一次而已。真正回到第一次的生澀與混亂,也許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