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ie Au 拍不完的遐想

螢幕裏，天后左右徘徊，尋尋覓覓，一顰一笑一回望；歌者爬窗望鏡，指頭如藤蔓生，孕育渴望；結他手被窩糾纏，慾念綻放……鏡頭時快時慢，鬆郁矇配風煙雪，滿目異色。

唱K的，怦然心動，放下咪高峰，眼淚汩汩而流。頃刻間，凡夫俗子跟天王歌后的感情接通了。MV片末閃爍穿針引線那一位的名字︰Directed by Susie Au。

凡人唱不出的愛、期待、恐懼、意亂情迷……在其鏡頭下，破繭而出，由K房延伸至中港台的音樂世界─由王菲、黃耀明的經典MV至近年容祖兒、吳雨霏的新鮮畫面，逐一顛覆大眾對流行文化、偶像歌手、女人、性別、愛慾以至文字及色彩的想法。

「我相信，實驗是要帶到主流才能衝擊主流才能製造新主流的傻人。」新作《Faye Reborn》以王菲為題材，挑戰傳統紀錄片、導演以至歌手的框框，只為了在創意枯乾的今天，吸一口新鮮感。

由MV沙漠到盛世

訪問前，翻看上世紀80年代初的飛圖MV，沙灘加酒杯是指定畫面，歌手行行企企，全程咪嘴唱，乏味得令人驚訝。「那是一個MV的沙漠﹗」區雪兒（Susie）如是說。那年頭，她剛從紐約Purchase College修讀電影回來，廿歲出頭的文藝青年，聽最前衞的電音Band Sound，愛法國新浪潮電影，崇拜高達。

愛電影，滿腦子都是意念、畫面與鏡頭。「我關心的，是怎樣用畫面呈現人的感情？怎樣讓觀眾投入其中？非講故事不可嗎？」MV，成了她的光影實驗場，有耳目一新的概念與內容，一絲不苟。「有人叫我做『鬆郁矇』導演。」很快，她建立到自己的Signature─前衞，就像她喜歡的抽象畫。估不到大家悶了太久，異常渴求，由當年大紅大紫的陳慧嫻、黎瑞恩、關淑怡、張信哲至當時新崛起的王菲、陳慧琳等，都找她拍過一至兩支MV。

浪漫是一種Indulgence

提起Susie這名字，背後也有趣，「聽名不見人，人們總以為我是一頭長髮、書卷氣的樣子，這些想像好得意。」眼前的她作中性打扮，一頭爽朗短髮，T-Shirt配有點破的牛仔褲和重身Boots，跟名字恰恰相反。

想像和反差，正正是她MV裏常見的「撒手鐧」，讓看官患得患失，卻滿心期待──在她甚喜歡的作品《WHY》裏頭，范曉萱唱着「我決定一個人，埋藏情緒，反正也是活下去」卻一邊把手伸向窗，渴望外面的世界；盧凱彤在《等等》唱：「等你的眼神/想你幾遍/怕你不愛」，一邊躲在桌下照鏡，期待看到甚麼……

「浪漫，是一種Indulgence，一種渴望，一種『愛情陷阱』。回看自己從前拍的，都是一些她跟蹤他跟蹤他的場面。無論雨雪紛紛，或是天涯海角，你都心甘情願地跟着，最後只剩一些腳印，多浪漫……我想，這是大家在愛情上追求的一個意境。」

拍出女人細微情感

她喜歡拍女人，情感細微宛轉而曲折。「周迅有一份倔強與硬朗，但在我的電影《明明》中她偏要追求浪漫，得不到，仍有一份好看的堅強。王菲，型，Cool，本身就是一種生活態度，因此她可擔大旗演獨腳戲，一個人煮一頓飯，就是4分鐘的MV；但轉個頭又在《開到荼蘼》中演女王，呈現對自我和外在世界的恐懼……」

Less is More 拍攝由人出發

拍電影的、做廣告的或MV的，總會這樣問︰「想觸動人心，要幾多錢？要多少個景？」她回答：「一間房，一張床，一個窗已足夠。我會設計一個處境，像拍失戀，若倒臥在床，女主角有甚麼Object Of Desire？對床的依戀？埋首枕間？同一畫面，范曉萱、王菲或盧凱彤的心態、反應及動作會是截然不同。捕捉她們的情緒，就是我要做的事。」

MV，要Sell歌手，還有音樂。拍攝前，那首歌她總會不下聽50次，然後構思一個劇本。文字和色彩，間中也要粉墨登場，像王菲《Di-Dar》用拼音文字，靈魂是「Lin wen」，哭了化為「Huk liu」，非常搶鏡。「文字可以是影像上的標點符號，或是一個蒙太奇，更呈現到首歌的味道及意境。喜歡用強烈的色彩，像紅、藍等，讓畫面震撼，讓人完全浸沒在裏頭。」

MusiDocu 記錄天后生活

由90年代至今，拍過的MV逾百首，但因翻版碟及網上下載等問題，市場萎縮，她現時以拍攝廣告為主，每年也會為興趣或喜歡的歌手拍數支MV。

產量少，卻希望有突破。「好像MV是否只是MV？歌手可以做多一點嗎？像2010年跟容祖兒拍《空港》，我想她有突破，想她表現到對愛情的渴望，而不是一個重複唱哭、被拋棄、傷心至撕裂的K歌之后。」看到拍得差的MV，她還是會憤然心痛。「一個好的MV，是可以為首歌注入生命─讓人在K房放下咪高峰，看戲般入迷。走出K房，聽到這首歌，就會想起那些影像。」

近年來，她也多接拍「MusiDocu」，一項結合音樂及紀錄片的實驗性作品。如即將於香港藝術中心舉行的「Faye Reborn導演區雪兒作品放映及分享會」，將放映新作《Faye Reborn》選段，拍攝了王菲在幾年前巡迴音樂會的片段，展示天后Faye親切如普通人的一面。「我差不多隔幾天就去拍攝，也沒把她當明星去處理。如她吃飯，忽然說話，我有一句沒一句地問東問西……大家像一起生活的片段，都一一紀錄下來。這樣的紀錄片，是否能帶來更多可能性？」

Susie Au's Profile

90年代本地知名MV及廣告導演代表，1992年從紐約學成回港便開始拍攝MV，為中、港、台偶像歌手拍成多支作品，代表作包括王菲《半途而廢》、張學友《情網》及黃耀明《春光乍洩》等。1995年自組公司「Handmade Films」，開始拍攝廣告並獲獎無數，至2006年執導電影《明明》，獲邀參加釜山、台灣及上海等地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