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享受與忍受

世人都愛享受,不愛忍受,這是人之常情,然而弔詭的是,愛情裏,享受與忍受,似乎不是那麼遙遠的距離。

有人明明在忍受,忍受另一半對他的冷淡、虐待與頤指氣使,即使被他人取笑你是奴隸獸也不哼一句,繼續低頭默默站在所愛的人身後,然而即使當事人嘴裏也在說自己正在忍受,其實,當事人並沒察覺,在咬着牙忍受的同時,他們其實也在享受。世人普遍誤解的一種愛,總是需要通過痛來確認,不痛不愛,愈痛愈愛,愈是痛愛,愈是存在。

有些愛情需要先忍受才能享受,若熬不過那個磨合的時期,無法破冰讓對方相信你,演完「終有一天感動你」的偶像劇戲碼,你就無法享受兩個人身心終於契合,像終於把漂亮但磨腳的高跟鞋磨合至貼腳、只屬於你的甜蜜。

只是忍受是過程,享受是結果,很多時候愛情都只有過程,沒有結果,於焉那麼多人索性把過程當作結果,把手段當作目的本身,自虐自戀,所以才會把忍受當享受,有得受總好過冇得受,儘管並不好受。

戀愛是享受,然而享受到了盡頭,一旦結婚,便成了忍受。沒有不必忍受的婚姻,正如不該有缺少享受的戀愛,然而弔詭的是,好些需要你忍受的戀愛到了婚後竟也苦盡甘來成了享受,大概媳婦終於熬成婆,再壞也壞不過當初,自然穩步上揚。

甲之熊掌往往是乙之砒霜。你當享受,他卻忍受,然而不管享受還是忍受,做人,最活該還是自作自受,偏偏,這又是愛情裏最習慣的逆來順受。

王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