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幸福的顧慮

有學生告訴我她找到男朋友了。青葱戀情的甜蜜令她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嘴角經常不經意滴出蜜糖，常常不自覺把話題帶到她最愛的男生身上，而且毫不害臊地跟我們這些外人直呼男友的暱稱，直教人毛髮直豎，可當事人卻渾然不覺，還奇怪我們為甚麼會感到既酸麻又骨痹。

可某天她卻忽然在線上叫住了我，問我究竟初戀是不是都不會天長地久。明明她跟他就很好，相處融洽，雙方也認真地希望可以走到最後，創造完美結局，然而心底深處還是不免擔憂，害怕自己以為獨一無二的戀情其實也會跟其他兩小無猜的情侶一樣，最後不得善終。

多年來見證着她長大的我笑說，傻瓜，太幸福的時候，所有顧慮都是多此一慮的。同樣地，太幸福的時候，所有煩惱都是自尋的煩惱。

誰說做人一定要居安思危呢？得快樂時且快樂，人生本來就已經是去日苦多，一啖沙糖十啖屎，為甚麼還要在難得甜蜜的時候把不必要的擔子孭在身上，讓自己難得離地的雙腳重新着地？

她聽了，非常滿意，也釋懷了。送別對方後我靜下來，沉默了。

我用了半首歌的時間再次確認，我的憂慮從來都只有少，沒有多；我的煩惱都是「被煩惱」，是它們千方百計找上門來，並不是我自招的，而結論是，我並不幸福。

至少，我不是太幸福那一小撮人。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