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得罪群眾

甚麼人對群眾最禮貌隨和?有頭有臉的人。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隨時被置在放大鏡下,故此寧可你嫌他油,嫌他太圓滑,也勝過被你批評他臭臉、太自我,平白得罪多一個人——哪管是看來毫無威脅的路人。

吃四方飯的人,自然對四方人士謙恭隨和。像藝人、名流或者政客議員,他們這些有野心的人,對群眾不知多隨和有禮,因為他們比誰都知道自己的米飯班主是誰,沒有群眾支持,你縱有飛天本事,也難有發揮機會,更遑論成功的一天,因此他們寧可自己吃悶虧,也不敢怠慢得罪群眾。再虛偽,也至少看得舒服。

只有沒興趣成為萬人迷的,才不怕把真實的自己坦蕩裸裎,不怕得罪人。又不是要靠大家賞口飯吃,幹嗎要被你們剝削消費,平白嚥下這口冤屈氣?像從事藝術創作的,以自己專業獲得報酬的,他們都有資格耍性格、做自己,有時候甚至他們的才華就跟他們完整而獨立的自我有關,一旦圓滑了、長袖善舞了,他們就庸俗掉了。

很多原本極具才華與性格的創作人為甚麼會在走紅後成了油膩俗氣的商家佬,內外氣質看來皆似奸商多於藝術家,計算準確,錙銖必較,作品靈氣全失,的確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圓滑講資格,自我也講資格。爛命一條,不靠誰賞光,自然不必賣誰的帳。

王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