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我們都是樹

親愛的，不要以為我這篇文章是打算援引大江健三郎那些四國孩子每個人的精魂都附生一棵樹作例子，不，我想說的，是西方兒童文學經典《納尼亞傳奇》（Narnia）的情節。

這部膾炙人口的小說我其實沒有印象，可那天跟人談起，原來裏面有過一段頗令人深思的情節：一個重傷的人流落森林昏迷，植物和動物們圍攏着這個從沒遇見的人類，躊躇着該怎麼去救活他。植物們根本不了解人類是甚麼構造的東西，他們根據自己的知識，就提議說不如把這個人類倒豎葱那樣插在泥裏吧，因為他的頭髮跟我們的根很像，我們的根都插在泥土裏才能吸取養分的，他一定是因為被人連根拔起才半死不活的，來，我們給他的頭髮和枝幹灑水，把他放回泥裏，慢慢就會好起來了。

真是既滑稽又悲哀的隱喻。當中那點點無法理解對方的隔閡，是我傷感的刺點。我相信每個人都是善良的，然而每個人即使種類一樣，他們在同類受傷的時候，還是困囿於自己的局限經驗，把自己認為好的方法、對的方式，施加到對方身上，以為這就能夠讓對方舒服，拯救他人，殊不知這只是一廂情願，甚至還會幫倒忙，不小心害死人。

不要以為我們外表看起來一樣，療傷方式就一樣。我們不過是一隻隻披着人形的異種生物。有人是一塊放大鏡，有人裏面是隻脫韁野馬，有人裏面是部計算機，有人裏面是匹狼，或者一缸養着的金魚，一個錫兵。我們只能以樹的善良和愚笨，對身邊人施予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