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自恃

那天課堂後我請幾位寫作班同學留下，拿着他們的作品個別指導。其中一位同學一出來就說，我認為寫作不寫真實的東西就沒有意義，所以我寫的都是真的，考試分數我不介意，也沒想過要改進甚麼。

我笑了笑，然後問他，那你這篇作品裏對老師的歌頌，那些把老師形容為甚麼茫茫大海裏的燈塔之類的濫情描寫都是真的嗎？你能夠肯定自己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沒半點修飾誇張？

對方眼神閃爍，強辯說公開考試成績怎樣我真的不介意。我一向也是這樣。我笑着問，那即是不是真的就不寫嘍？對方點頭。我說很好啊！那要是你在公開考試那天的試題上看到你完全沒經驗、沒感覺的題目，這情況很常見吧，那時候請問你會怎樣做？你敢不敢因為完全沒經驗而索性不寫，交白卷？

對方猶豫了，默然不語。我說如果你真的這麼有性格，我非常欣賞你，也會跟老師說餘下這幾堂課你不用上了。可是如果你在考試時根本就不能這麼瀟灑有型，說到做不到，那你現在憑甚麼在我面前擺姿態呢？如果你認為自己的一切已經很好，不必再學甚麼，那為甚麼你的寫作成績仍然只是這程度？退一萬步來說，你如今的習慣與觀念是與生俱來的嗎？如果不是，為甚麼之前肯學，之後又拒絕改進呢？

這麼年輕便以為自己所有該學的全都學懂，拒絕再吸收，是世上最可怕也最悲哀的事。一個人宣告死亡不一定憑其心跳判斷，從他開始拒絕學習吸收，拒絕成長的一刻開始，他已經開始朽壞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