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2/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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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中拾遺:抽屜鐘乳洞

對一個在課堂上百無聊賴的小學生來說,當他有足夠自覺,自會發現世上最好玩的東西,其實都無需外求,都在自己體內。

已經忘了自己是何時開始喜歡挖鼻,奇怪佛洛伊德所謂的口腔期、肛門期,當中竟遺漏了鼻腔的快感。總之,某一時期的我,每天就在不停的挖鼻,睡床向牆的一邊,牆紙上全是我整齊排列的鼻糞,它發揮了黏住床單與牆壁的功效,讓睡在上格床的我,無需害怕熟睡翻身會不小心跌進縫隙中,安心睡到天亮。

對孩子來說,每顆鼻糞都揩在紙巾上實在太奢侈,也太麻煩了。不能在指頭停留太久,因為你總會不小心讓它們逃掉,黏到你的課本中間,被媽媽發現了,會打得很慘,無處可揩,就只好統統揩到書桌上去—桌面容易給人發現,這種不見得光的事情,還是黏到桌底比較適合。

大概是山羊座的神經質性格作祟吧,每天,我都很小心地把鼻糞黏在書桌底下的木板上,由最接近抽屜口開始,近至遠,右至左,像裝修工人一樣,耐心而勤懇地,用鼻糞拼湊我的人生藍圖、鋪設我的抽屜天花。不管春夏秋冬,我都那麼用心地愚公移山,有時甚至為了讓理想快點達成,起床後特地不擤鼻,好讓材料較豐富。每次我伸手進抽屜去拿課本找牧童笛摸麥精時,手背被那尖尖的搔得整個臂膀一陣麻癢的鐘乳洞揩過,都有種說不出的踏實充盈。就在我的鐘乳洞快要竣工時,某天老師替全班同學調位,我晴天霹靂,而把手伸進新抽屜的轉校生則嚎哭崩潰。

王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