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中學，我經常在學校圖書館借書，不時看見白髮白膚的校友坐在一角看書。

那時不認識白化病，以為他是外國人，他的身影讓我首次「看見」孤獨，他總是一個人的。

卡夫卡在《變形記》寫一個盡忠職守的男人有天醒來變成蟑螂，他的家人起初照顧他，後來發現他無法變回人，有意無意間讓他死了。男人的內心沒有改變，他仍是盡責的青年，卻不能上班，依然愛他的家人，但不能表達。只不過外形變了，他的世界隨即坍塌。

不時碰到社會的邊緣人，總會想假如我是她或他，我的人生會怎樣？如果我有白化病，上中學時，我會主動認識朋友嗎？抑或獨自躲在圖書館呢？我有勇氣面對別人視我如怪物的目光嗎？還是我連上學的勇氣都沒有，寧願躲在家呢？

教中學寫作班會跟學生討論《變形記》，然後問學生，如果有朝醒來發現自己變成怪蟲，你會怎樣？

許多學生想到變成細小的蟑螂躲起來，我說體積不變，只是外形變了。不少學生無法想像那種情況，內在的你還是善良、好學和開朗，但外形改變了，身邊的人還愛你嗎？你可以積極活下去嗎？

《紅樓夢》的風月寶鑑（鑑通鏡）是兩面鏡，一面是美人，一面是骷髏，那是同一個人的兩面，外形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