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搞作：網絡小說：「字」

我突然想起妳的字。

見到妳的日子，天通常都很藍。初春的L城，到處花香撲鼻，我早上習慣到海德公園餵鴨。每次戴厚框眼鏡的白髮老翁，抖着顫巍巍的手兜售小熊玩偶，我都會看見妳輕拍老翁肩膀，給他兩鎊換來一隻小熊。小熊的臉，好像妳的一號表情。

已有多久沒見妳了？妳每次都坐在公園旁，拿起剪刀剪下熊頭，然後在白色紙條上寫字，妳的字好小，又溫柔，像連綿的蟻列，密密麻麻地蜿蜒開去。妳會把寫完的紙條塞進熊身，用針線縫合小熊，再一言不發地把熊遞給我，轉頭別去。我看着妳的背影，想像妳的稜角，與字的溫柔。

然後我讀妳的字，細小而排列整齊。妳說不如以後都不說話，就只寫信。妳希望了解生命的來由與去向。妳覺得好累，生輕如羽而妳不能承受。我沒有回妳的信一次，就只是默默讀着。直至妳邀我到妳住的公寓，那次也是惟一一次，我聽到妳的聲音，妳說以後那裡都不想去了，只想在一個地方，和誰好好待着，而妳喜歡炭的氣味─從此以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拿起紙筆，在紙上問妳，「何必如此？」，然後給妳我的地址。妳接下了紙，再次不發一言，驀自離去。

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妳。很久之後，我收到妳寄給我的一隻小熊，內裡塞滿了無字的紙條。我知道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了─而那黑色的紙團，遠看像一舊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