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財神已經好幾年了，每年農曆新年初一到初四，都是我的上班時間。

每當我告訴人這件事，老人家們總會抓緊我手，想沾我一點財氣。我告訴他們這是多餘的，財神爺自己也很窮，不然也不會跑去當財神爺。

財神僅是整個階級制度裏其中一枚微小而可悲的螺絲，我們的老闆絕不是太上老君。我們效力的都是大型購物商場，也有時候是私人會所，大部分老闆都是洋人，連財神的基本概念也缺乏，細節都是胡來的。就曾有一個老外老闆給我找來土地公公的cosplay服式，我告訴他找楚原比較合適。

「財神，跟我拍一個！」穿紅色樽領毛衣的大嬸挽我手。

「好，慢慢來！」我擠起熟練的笑容。

當財神可不用數口精或能夠高速點算鈔票的手指。不，曉那些倒不如去幹銀行櫃枱。幹我們這行，只要笑容夠虛偽，對相機閃光燈有免疫，腳力夠健壯。真的，我就認識幾個財神因為站太久有靜脈曲張，賺回來還不夠補醫藥。

喀－嚓！閃光乍起又落，我強忍淚水。「好耶！」大嬸興奮。

「恭喜發財，羊年大吉！」我遞過利是。

當財神的感覺很奇怪，有一種「你的靈魂附身在某個神話人物」的錯配感。打電子遊戲當然可以扮演甚麼中世紀武士，但貨真價實站街上，活生生穿起財神長袍，架起假鬍子，朝十一晚九的站在商場大堂中央，每個過路人都視你神明，那臨場感確實超現實。就像那些在迪士尼裏扮老鼠的同行，當少女們都撲上去大叫米老鼠的時候，躲在表演服下方，暗裏默默操縱，卻連名字也不配有的那位演員，他到底在想甚麼？

「那你呢？」小休時，後巷裏煲煙的化妝小姐問：「你當財神時都在想甚麼？」

「沒想甚麼。」我脫下財神頭套，汗流浹背：「當然是想加人工。」

（待續）

Pizza（逢周六、日見刊）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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