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從日本回港,讚嘆說:「百感交集。九日之間,瞥見天堂。保存山川河色,同時發展城市經濟,固然不在話下,日本人的禮貌才是令我最難忘的。」他這幾句話,解開我心底一個謎團。

家母年輕時因日本侵華吃過很多苦頭,到年邁去了一趟日本,回來竟說:「想不到世界上有這麼好的國家。」可是問她好在哪裏,她又說不出。《經濟學人》評選的全球最適宜居住城市,一直在前列的溫哥華、多倫多,家母都居留過,卻未聞同樣讚美。現在我覺得令她讚好的,應該是日本人的禮貌。

禮貌只是表面,還有更深刻的內涵。有條短片是斑馬線前汽車停了下來,讓一群小朋友過馬路,他們過了馬路,分兩次遙向左右行車線上的駕車人作九十度鞠躬,然後輕快地離去。這樣的小朋友,香港沒有,全世界應是日本獨有。向讓他們過馬路的駕駛人鞠躬,表面是禮貌,但動機是感恩。敬天感恩是他們的共性,所以二戰過後,他們會在南洋舊戰場為死去的戰駒立紀念碑。立碑之後列隊鞠躬是禮儀,動機是對戰駒的感恩。中、韓兩國為日本人參拜靖國神社的戰犯而憤怒,但日本人反問,難道東條英機比不上一匹戰駒?戰犯是敵人下的定義,他們只為感戰犯犧牲之恩而敬禮。對中、韓國人來說,那群小朋友的鞠躬可愛,戰犯靈前的鞠躬可恨,但他們覺得都為感恩,沒有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