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二十秒內,我已經找到至少四個可以出手的機會,我卻遲遲沒動手,手心大頭釘反倒愈藏愈深。每當墨鏡男左顧右盼,留意車外有否警察接近,我都會感到頭頂上的黑星減少力度。我斜視目光一直停留在墨鏡男的頸項上,不知為甚麼,也許是他剛刮掉鬍子的毛孔特別順滑,我覺得那裏會是刺下大頭頂的最好處。

「還有兩分鐘?兩分三十秒?還是更短?」墨鏡男呢喃,我完全不能相信,原來連他自己也不知爆炸倒數的確實時間。我心裏暗道,這地方絕對待不下去,必須盡快行動。「哈!說不定已經過了四分鐘,還剩十秒便要爆炸了?」墨鏡男露出瘋狂笑容,用食指搔癢,我感到頭頂上的黑星再次放鬆……

就是現在!

那一瞬間,我用盡力氣向前甩,爭取頭顱與黑星槍口之間的最大距離。同時間,右手手掌微鬆,當我感到大頭釘順着地心吸力而掉至食指與中指之間,即再度抓緊,用力握拳。

「喂……司機大佬,你沒事吧?」墨鏡男語似沒所謂,雙手卻用力圖將我拉起。

「咳,沒事!」

我乾咳一聲,雙腿再次站起,順勢把拳頭揮出:「去死吧你!」宛如《原罪犯》中的慢動作鏡頭,我看見自己拳頭在我身前劃過,大拇指往內屈曲固定着大頭釘,銀色釘末彷彿一柄寶劍,在這三吋不夠的的士車廂距離下,迅速掠過。

「呯——」拳頭傳來悶響。

「中!」我心裏暗叫。

拳頭順利擊中,大頭釘完整沒入。我看見墨鏡男的表情很是詫異,明白這是甚麼回事,卻不明白我幹嘛要這樣做。我忽然有種奇異錯覺,覺得這一切不太真實,一直以來,墨鏡男給我感覺是事事早有計劃,充分準備—那又豈會有可能猜不到我這着?思念一轉,我卻知道這絕不是分神的最佳時間。分秒仍沒過去,他的身體仍因為撞擊而向後躍,我仍沒看見鮮血自他頸項湧出,我便放手,身體向後退,連跌帶滾的往車廂另一面躍去。

「拉門把,推門!」我心內不斷默唸,生怕自己竟會在這一刻搞亂。

「喀嚓。」耳際傳來的士門解鎖聲,居然會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感欣慰的聲音。我雙手向前一推,身體不忘跟着向前躍,以頭頂撞開玻璃窗,滾躍出車。臉頰一熱,我感到刺熱疼痛,我嗅到柏油馬路的氣味,我知道撞到我的是馬路—謝天謝地,我逃出來了。「救命啊!救命啊!」我繼續伏在地上(我知道從此角度,車廂內的墨鏡男該射不到我),雙手微舉,向周圍的警察求救:「救命啊!我在這裏!」這刻,即使是嗌破喉嚨我也不會收聲。然而有那麼一剎那,我還真的以為這一切經已結束,我安然無恙了——我當然是錯了。

下一秒,我已聽到從頭頂某處傳來的電子鳴響:「咇咇咇咇……」急速而無間斷,猶如早上把你吵醒的可惡鬧鐘,我知道那是炸彈倒數完結,死神作最後敲門的聲音。

(待續)

Pizza

新進網絡小說寫手;喜歡看故事,喜歡講故事;著有懸疑長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逢星期六、日見刊

http://www.facebook.com/lostonaredminibus

第一手消息請下載on.cc東方互動iPhone/iPad/Android/Windows Phone Ap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