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九三○年，我就在農村調查報告中研究了迷信情況。我寫道：「神道地主即神、壇、社、廟、寺、觀六種。『神』是指的各種各式的神，許多都有會，如趙公會、觀音會、關爺會、大神會、真君會、婆太會、賴爺會、公王會、伯公會、文昌會等等，都是沒有廟的。還有一種醮會，祈神之用，也屬這一類。在上述的各種神內有一部分是立了『壇』的。壇是立起一塊石頭，有的幾塊石頭壘成一個小屋，那裏面藏着好靈驗的神呀，因此叫做壇。不論神、壇，凡有會都有公田，出錢弄這種神會的通通是富農地主。神會的產業百分之九十五是田地，百分之五是穀子和錢。這種田、穀、錢，叫做『會底』。目的：一是為神，因為神能保佑他們人畜清泰，財丁興旺；二是吃東西，神誕那一天吃一頓，過年過節還有肉分……」

我又寫道：「再講到廟。廟是有屋子，而屋子裏面有菩薩的。廟有個廟祝，土名叫做『廟老』，是個老頭子，服侍菩薩，招扶香燈。廟多少有廟田，也有無田的廟。有廟田的，廟老吃廟田的租；無廟田的，廟老伙食從群眾中捐錢穀。廟有城隍廟、關帝廟、三官廟、三聖宮、賴老廟、龍王廟、關岳廟、楊公廟、東嶽廟、江東廟等等。廟的性質，是所謂『有功德於民則祀之』的意思。神壇是地主需要的，社壇是農民需要的，廟是地主、農民共同需要的。」

唯物教育 物極必反

中國不是單一宗教國家，任何宗教似乎都可在中國找到信徒，有人用「滿天神佛」來形容中國是對的。我小時候信仰佛教，我母親曾向南嶽的觀音菩薩「許願」，求衪保佑兒子平安。但她還是覺得南嶽的觀音菩薩離她太遠；於是，她又在娘家附近找了一座「石觀音」，並要我拜衪為「乾娘」。從此我還寄名石頭，因我排行第三，所以就叫「石三」；隨後，「石三伢子」的名就在親友中叫開了。一九五一年五月，我在北京接見表兄文運昌等人時就說：「我小時候有個乳名叫石三伢子。那時候，我母親迷信，請人算八字，說我八字大，不拜個乾娘難保平安。母親帶我去棠佳閣外婆家，發現路上有一塊人形巨石，便叫我下地跪拜，拜石頭為乾娘……」

後來我信仰唯物主義，但腦中仍存有不少唯心主義思想。建國後，我們的教育事業都是推行唯物教育，真想不到，「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廣大幹部和群眾，竟然莫名其妙地迷信起來。城市、鄉村也就出現不少神棍招搖撞騙。也許是物極必反，太濃厚的唯物教育，不讓人們接觸唯心主義，結果對迷信無抵抗能力。要糾正的話，還得重新大革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