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寫專欄的時候,聽前輩談寫作,終身受用。前輩說人人懂得第一線看寫法,即是看見蘋果寫蘋果,看見人吵架寫吵架─像香港人說的「有碗話碗,有碟話碟」。第二線法是寫高一線,寫出大多數人看不到的細微處。比方說,由蘋果寫到美國蘋果和富士蘋果的分別,或寫到阿當吃的蘋果,以至觸及電話型號等。

前輩認為張愛玲寫散文在第一線和第二線之間,讀者以為白描,讀下去會讀到意想不到的轉變。以為高深,又覺是日常生活可見的經歷。我沒有研究張愛玲的寫作手法,聽罷前輩講解,重讀一遍,覺得前輩有道理。

既然有第一線和第二線,當然有更高的第三線,讀者要有一定學識才能明白,好像霍金的暢銷書《時間簡史》,買書的人遠多於看得明白的。

在香港寫作,寫到第二線已被人說成曲高和寡甚至生人勿近,出版書籍不會暢銷。要是超越第二線,對讀者有更高要求的話,無論出版哪種題材的書,銷量都會仆到直一直。

創作能夠雅俗共賞固然最好,但追求高雅也是一種境界。每次有人問我工作,我答寫作,下一句就問寫甚麼,答寫專欄人人明白。要是我答從事文學創作,對方就流露懷疑我未食藥的神情,打算介紹我去看精神科醫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