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一代宗師

看過《一代宗師》,很多人問,他跟葉偉信的《葉問》相比如何?

《葉問》仍是傳統的功夫電影套路,裏面的葉問逐步成長,打敗敵人,用拳頭贏得尊敬,經歷家國洗禮,最後才打敗強敵,贏得世人尊崇,成為一代宗師;《一代》裏王家衛詮釋的葉問,卻沒有這種明顯的成長痕迹,他一開始已經如入無人之境,從最初一場大戰開始,技藝上已經沒有誰能夠贏得過他,他也沒有經歷那些失敗苦練更上一層樓的典型模式,如果他真有甚麼是最後學會了,那恐怕只是沉默,沉默到成了一尊佛,面子成了裏子,呼一口氣,點一盞燈,把一招一式傳下去。王家衛甚至沒有給他製造一個於片末大戰的強敵,很多人以為張震就是,誰料根本就不是。

也許作為一套娛樂功夫片,這樣的安排是不符合觀眾期望的,可是誰說《一代宗師》是一齣功夫片呢?那不過是我們一廂情願的主觀投射而已,事實上,它是一齣記錄一代宗師葉問的人物傳記片,不必在最後打大佬,不必團圓,不必首尾呼應刻意收結,它甚至是一齣武俠版的《花樣年華》,梁朝偉根本就是會打架的周慕雲,他進入了他躲在2046號房間寫的武俠小說的世界,在這個幻想的世界裏,他跟帶有蘇麗珍味道的章子怡暗生情愫,卻始終不敢開始,只因為在另一個世界裏,他和她,仍然各有束縛,那顆鈕扣始終沒有扣上,儘管心裏有過對方,卻只是流過,葉底藏花一度,夢裏踏雪幾回,始終沒有甚麼,真正,發生過。

王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