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寫小說是一條歪路

黃碧雲在《小說語言的隱密》講座中談及當初寫小說的感覺。她說跟走上歪路非常相似,都是起初非常容易,但路愈走愈難走。

何止小說,寫作和文學,也跟歪路沒分別,身邊人擔憂害怕,哭求回頭是岸,彷彿真的一去沒回頭,於是我更忍不住想起《火鳳燎原》中小孟第一次殺人的感覺。走上歪路的感覺,抖顫、不乏後悔,然而更按捺不住的卻是顫慄興奮。

誠如黃碧雲所說,寫小說是先甜後苦的,最初很多人都容易寫出一篇很不錯的小說,像那些平日口若懸河的朋友,像那些說話有趣經歷獨特的朋友,若是把他們的話語經歷記下來,已經是一篇很吸引的小說了啊。

可是,接下來呢?當第一篇小說、第一本作品完成了,起手不凡,但接下來呢?傾注洩射之後,還有甚麼沉澱與精華能夠在短時間內被連續提取?

不管文壇不文壇,發掘新星容易,讓他們變成一閃即逝的流星更易,因為很多人都在第一本令人驚艷的作品後無以為繼,或鑽入死胡同,或每況愈下,最後黯然透明。這似乎是愈被期待便愈是沉淪的文壇常態。

也許寫小說真的跟做壞事沒有分別,易學難精,愈是想學,愈是難以墮落,結果不上不下,被卡在咽喉中間,一輩子沉吟不已,吐出來的痰卻又不夠濃稠,黏在牆上,不上也不下,成不了甚麼惹人深思的後現代圖案,徒剩礙眼的份兒。

王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