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拾遺：庸俗的快樂

在那惱人的冷雨天讀小說，其中一句如此寫道：「快樂是要俗人才能得到的」。忽然被深深擊中，多年來的脆弱防衞應聲碎裂，無奈，但又不得不承認，沒錯，的確是事實。像大聲反駁某些人的見解，像痛罵某些你看不起的人是狗，肆意批評取笑某些東西是垃圾，或者成功擠兌了某人便洋洋自得，甚至大庭廣眾摟摟抱抱、擁吻、調情，不知羞恥，甚至暗裏以有觀眾觀賞為榮，更賣力演出，但求吸引大家目光……這些行為都是庸俗的，然而他們的快樂卻是輕易獲得而且實在。書讀得愈多，對生活對人性了解愈多，愈是有礙我們追求這些快樂。要在庸俗的環境裏尋到不俗的快樂，猶如緣木求魚，說穿了只是跟自己過不去。

到現在我仍然無法放下自己，在人前聞歌起舞，或者喝兩杯便裝醉，隨便往誰身上靠倒。輕易為一首庸俗的流行歌肆意流淚感動，聲嘶力竭大喊誰的名字，都是庸俗的浪漫和奢侈的快樂。這些都是天生的，有人天生輕易就做到，有人卻怎麼也學不來，自己的靈魂跟肉體長期打架，想痛快庸俗地快樂一下也不行。就如莊敬自強的人永遠只能冷眼旁觀世事，太潔身自愛，時日一久，遇不到知心者，就很易變成孤芳自賞，慢慢地，再美的花也凋零了，眼紅人家能輕易獲得快樂，語氣開始變得酸溜溜，愈酸愈不屑，結果，離人群愈來愈遠，離快樂也愈來愈遠了。